味道春秋之
粘豆包
文 陶凯龙
漫长的冬季,对于东北人来说,是一年中最为休闲、惬意的时光。
数月的农耕劳作在经历金秋的收获,一年收入亦成定局,庄稼人踏实起来。
颗粒归仓,而后则是长达近半年的无尽享受,而家常美食则是最主要的味觉享受,粘豆包则是其中最显著的代表。
地处松辽平原的西北边缘讷谟尔河畔,沃野千里,水草丰盈,肥得流油的黑土地极为松软且富有植物所需的营养,盛产糜子(黍,去壳后也称大黄米),具有糯性的、氨基酸的含量均高于大米和小麦的糜子不仅营养丰富,亦可入药。
而制作粘豆包的主要原料为去壳后的糜子----大黄米。
其次为饭豆(即眉豆、扁豆,起源于亚洲西南部和地中海东部地区。可入药,李时珍称“此豆可菜、可果、可谷,备用最好,乃豆中之上品”。)
而对于黏豆包的起源与满族有关,满族人食用粘豆包最早是供祖先用的祭品,民族传统上喜欢粘性的食品,其有利于在寒冷的天气里长时间地进行户外活动,如狩猎,砍柴等。后来,努尔哈赤带兵打仗时,粘豆包就成了冬天里的军粮。可以说,大清国的半壁江山里,有粘豆包的一份功劳。
河北省秦皇岛市青龙满族自治县被誉为中国粘豆包之乡。
其实在整个东北,受到满族文化和闯关东多民族融合文化最为明显,有些民风民俗保留下来,至今仍长盛不衰。
记得幼时母亲每到进入冬季,雪花飘落的时节,便开始准备淘米、烀豆、包豆包,对于农家来说这是一个需要全家总动员的活计,工作量大,因为要备足整整一个冬季储备。
先把大黄米泡上半日,然后淘净沙子,也叫“淘米”,随后晾大半干,磨成面,在当年乡村家庭中磨面通常用石磨,套上家畜或用劳力,纯原始手工制作。
将玉米面或小米按一定比例混合,再用冷水和面,像做白面馒头那样进行“发酵”。
和好的面要放在火炕头用棉被覆盖,滚热的热炕头才能使面发酵,在凌晨一点多还要进行揣面翻整,使面发酵均匀,为此母亲整夜不敢休息,一直守候着,生怕出现问题。
待发出酸味,开始用手揉面。这一步关系着整个粘豆包制作的成功与否,也关系到口味和色泽,所以对发面人的要求较高。一般传统发面的人应该是家里相貌较好,性格温和,善良的人,据说这样发出来的面就如其人一般,温顺,入口细滑,带有丝丝甜意,色泽金黄。
随后制馅,将饭豆清洗后放在大号铁锅加水并添加一定数量的糖精(甜蜜素,因为那个时代物质贫乏,白糖属于高端消费品)煮熟,用木质的专用豆锄子捣成豆馅,并根据要包大小豆包的规模攥成核头大的馅团,此间常是对甜食充满兴趣,大口的往嘴里塞豆沙馅。
母亲佯装发怒,而不经意间笸箩里已经攥出了大半。
用揉好的黄米面将豆馅团包入里面,团成豆包状,放入铺有苏子叶的屉中大火蒸二十分钟,即可出锅。(也可不放苏子叶,改垫屉布,为方便捡拾不粘帘子)。
整个包豆包的过程一直要持续到下午,大伙坐在一起再吃上一顿粘豆包,喝上可口的酸菜汤才结束。
而后蒸好的粘豆包用木质起子蘸着水一点点起下来并放到室外零下三十多度的气温下冷冻,然后储藏到大缸里,放在自然界这天然冰箱自然冷冻保存。
原来的农村人口较多,大多家庭多保持着传统的制作工艺,因其味道品质与制作人的技艺要求较高,不同的人作出的粘豆包也会有所不同,每当蒸豆包时,互赠豆包已成为东北的一种习俗,品味其口感,借此也向好的手艺人学习探讨制作工艺,以提高自己的手艺。
那年小时,总是在与玩伴嬉戏时从大缸中拿出冻得硬梆梆金黄色豆包,一边啃着,即便是只留下两道牙印和那散发冷气寒,依然不懈并为之欢愉。
粘豆包直接蒸是简易也是最常见的吃法,而用油煎则是一种高大上的美食,煎好的粘豆包呈饼状,上下面煎制的金红色发酥脆,咬一口,里面的豆馅香甜可口,粘性的糯滑很容易刺激味蕾的神经,增进无限食欲。
时常能忆起当年一家人围坐一团包豆包的情景,在嬉笑中不知不觉度过,满屋欢歌笑语化作两个字,团圆。
前两日,哥哥从老家乡下带回来父母亲制作的粘豆包,不似城里用糯米制作的白色的,那种透着灵性的金黄,虔诚般双手托着,带着微笑轻轻咬下一口,似乎早到童年时光的味道,舌品天下,胃知乡愁,不由得笑出了声,而后落下了泪!
可我不知道,流泪是欢乐还是悲伤?是为谁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