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省不仅仅限于“猫一杯”

          文  墩爸

关于猫一杯炮制秦朗巴黎丢寒假作业事件，我已经在不少网络圈群、互动社群看到了两种针锋相对的争论声音，十分真实地反映出了网络舆论场域里的一些现实问题。

这篇，针对性讲讲，提供几个评价视角。

1.关于猫一杯遭受处罚是否“小题大做”的问题。一种声音认为，猫一杯只是以调侃玩笑为原始动机，是出于任何一个MCN机构、自媒体都有的“剧本”“文案”创作本能，就像一步步经过艺术加工，并在市面上投放的电视剧，本质上是为了博大众一乐，这与其他以攻击党委政府为目的的破坏性造谣行为有着根本性区别。这里面，其实忽视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讨论前提，即电视剧因其在获准投放大众市场之前，需要经过主管部门对其价值导向、内容方向、加工尺度等一系列可能会让观众产生的影响进行前置审核，往往不会给读者以即时发生的心理印象，而这起炮制的秦朗丢作业本事件则完全不同。也就是说，虽然猫一杯可能是出于剧本演绎的“玩笑”本能，但网络社会特有的即时性、真实性、互动性往往注定了围观群体会本能地认定这是一起真实的社会事件，并且以此为话题展开大范围的公共讨论，比如“涉事学校违规给一年级布置作业”“到底是哪所学校”等，最终导致公共舆论资源的浪费，这才是猫一杯遭受处罚的核心关键。

2.关于当前许多自媒体为什么不愿意标注“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的演绎提醒。我们可以试想，如果猫一杯能够在视频拍摄的醒目位置标注“剧情演绎”、“虚设情节”这样的辨识标签，也许当前被各平台封号、拍摄道歉视频等种种令人唏嘘的结局就可以避免。但为什么不标注，或者说不愿意主动标注，这个问题，其实不难理解。这里面最根本问题其实是：一旦这些MCN公司、自媒体博主选择了主动标注“剧情演绎”、“虚设情节”这些标签，就意味着这些视频获得后续各方关注、转发、传播的概率将呈现断崖式下降，而由流量转化而来的直接或间接收益将大幅度减少。也就是说，在流量变现的巨大诱惑力面前，他们其实更愿意选择“铤而走险”。

3.关于这起事件背后折射出的新闻伦理问题。以此事件为例，如果没有后续一系列新闻媒体、平台商网、权威账号无脑转发、随手转载的介入传播，猫一杯炮制的这起秦朗巴黎丢作业事件不太可能会造成当下如此之大的社会影响，特别是在假冒的“秦朗舅舅”煞有其事地点出西场小学等现实地点后，整个舆论对西场小学以及当地教育部门造成的一系列负面压力，包括“质问为什么小学一年级会有寒假作业”等这些涉嫌违规的声音。事实上，当前的网络新闻媒体，尤其是一些都市系媒体及地方县级融媒体，都出现了较为明显的“唯流量化”“弃真实性”的有害苗头，且呈现出愈演愈烈的“劣币驱良币”倾向，即你发我也发、你转我也转，不比谁真，只比谁卷。然而，这些恰恰是对新闻行业底线的最大破坏，需要重新加以警示告诫。

4.关于当前新媒体领域“劣币驱良币”顽疾难以根本上治理的问题。我曾在之前的一篇文章中提到过，大自然中有一个十分典型的自我保护效应--鱼群效应，即海中成群游动的鱼，纷乱而有序。随着洋流和食物，忽东忽西，整齐划一；遇到猎手攻击的时候，倏忽聚散，就像一个严密分工协作的组织。当前新媒体领域出现的“唯流量”“弃真实”“搞噱头”等等问题，其实与大自然的这种鱼群效应十分相似：如果参与转发、扩散、传播的官方新媒体数量足够多，后续即便能够被证实这些新媒体所传播的新闻信源确为伪造捏造，后续面临实质性惩罚的可能性也相当低。以此事为例，我们已经看到了，许多新闻媒体、政务账号、官方平台在未经信息核实的情况下，盲从地参与了这起虚假新闻事件的网络扩散，但目前还没有看到任何一家承担虚假新闻事件造成的舆论后果，这才是摆在新媒体治理面前的迫切难题。

5.关于三个我认为可以参考的工作建议。一是建议针对性修改现有以点击率、转发量、评论数为唯一目标管理考核的量化指标体系。将更能代表新闻价值的新闻真实、价值导向等内容列入“一票否决”的核心评价体系，从顶层设计层面尽可能地杜绝各级新闻媒体单位“另辟蹊径搞作弊”“剑走偏锋唯流量”等“作弊”动机。二是建议加强MCN机构、自媒体在演绎剧本与新闻报道上的素养教育。通过意识培训、素养教育等各种方式，让他们真正认识到“互联网场域”不是“电视剧语境”，在互联网这个新兴领域里创作流量剧本，要在醒目位置标注能够让围观群体准确区分虚拟场景还是真实发生的醒目标签，从这点来看，猫一杯的惨痛教训，要引起整个专注于短视频拍摄的MCN机构、自媒体群体的自我警醒。三是建议将互联网场域里的文案拍摄、剧本演绎等新业态内容监管提上行业管理的议事日程。鉴于互联网是介于真实社会和虚拟社会的中间状态，互联网社会虽然是虚拟社会的形式，但却与真实社会息息相关，且具有广泛社会动员的功能属性，对于在这个场域里的内容创作，往往需要有一整套切实管用的规则加以约制和正确引导。就当下现状而言，整个行业还处于无门槛的真空状态，主管部门亟需考虑的其实是：如何既能充分激发广大MCN机构、自媒体群体内容创作的创业热情，又能避免其进入伪造新闻事件、违规炒作流量噱头的干扰正常社会舆论秩序的误区。

积极向上网络秩序的维护需要各方努力，这其实是一个系统性的治理工程和工作过程，不仅需要各方努力，也极为考验网络社会治理的智慧。（来源：墩墩舆情课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