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规模学校”为谁留?为何留?
文 21世纪教育研究院
为了十几个、几十个孩子,还要不要留下一个学校?
要不要考虑少数、极少数甚至个别孩子的就近入学问题?
学生走了,老师走了,学校怎么办?
乡村学校流失的不仅仅是学生,而是学生背后的一整个家庭。
一、你能看到的:学校减少!学生减少!人口减少!
(一)从未停止的“撤”与“并”
2012年,国务院发布《关于深入推进义务教育均衡发展的意见》和《关于规范农村义务教育学校布局调整的意见》,明确提出“严格规范撤点并校程序”和“坚决制止盲目撤并农村义务教育学校”,至此,延续近十年全国范围的大规模撤并运动才有所减缓。
2018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全面加强乡村小规模学校和乡镇寄宿制学校建设的指导意见》(国办发〔2018〕27号)。明确了要办好乡村小规模学校,全方位支持小规模学校,以此平衡就近上学和接受良好义务教育的问题,从而真正实现教育均衡。
不过,乡村学校布局调整的行动从未停止。从教育部数据看,2012-2021年,镇区小学总数减少4754所,乡村小学总数减少73461所,减少数量是镇区小学的15倍之多。
(二)小规模学校:因困局而生也成为困局
随着人口出生率的下降,和随迁儿童数量的不断增加,乡村义务教育阶段生源减少几乎成为不可逆转的事实。
2022年,21世纪教育研究院对27位中西部地区乡村教师、校长进行的访谈中,只有4位教师明确表示学生数量略有增加和回流,另外23位受访者都表示学生在不同程度地减少。
人口困局:城镇扩大,农民进城
2022年中国城镇化率为64.7%,2030年预计将达到70%。根据七普数据,居住在乡村的人口为50979万人,与2010年相比,乡村人口减少16436万人。
学生困局:留守儿童减少,随迁儿童增加
随着人口总基数下降,农村留守儿童的数量也呈现递减趋势。2016至2020年期间,在校中小学生中,留守儿童数量从1726.29万人降至1289.67万人。
与此同时,进城务工人员的随迁子女数量增加,镇区和城区中小学在校生的数量增加。本省外县迁入的随迁子女数量稳步上升,从2016年566.13万人增加到2020年590.32万人。
2016-2022年间,农村小学在校生数量呈递减趋势,五年减少了441.25万人。农村中学在校生在五年间从670.39万人降至637.81万人。
教师困局:专攻不足还要跨学科
学生走了,老师也留不住。小规模学校的所谓“先天缺陷”——地理条件差,经济发展相对滞后等因素可能会造成留不住老师。因此,越是偏远的地区,乡村学校的老师年龄越偏大。
在调研的教学点和村小,二十年以上教龄的教师占比分别为49.6%和45%,均高于乡中心校(40.8%)、乡镇初级中学(35%)和九年一贯制学校(40%)。
年龄较大的教师虽然经验丰富,但受制于学历程度可能会导致教学能力方面偏弱。尤其是面对教改后的教材难度,老教师可能力不从心。
对乡村教师学历程度的调研结果显示,教学点、村完小和乡中心校中的本科学历教师占比分别为61.1%,62.9%和65.6%,均低于总体样本中的分布比例(67.7%)。
一些小规模学校的学生成绩偏低成为与城镇学校之间存在差距的一个明显指征。
乡村小学“结构性缺编”现象普遍,村教学点和村完小的教师平均每人任职2.6-2.7个学科,教师们往往兼任多门课程教学。
“(副科)现在的老师不是专业出身,科学知识也缺乏,老师连教材都读不懂,科学课没有实验,信息技术和地方课程也不好开展。”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简单的“推理”便是:村里小学质量没有乡里的中心校好,乡里的更没有县城学校好。因此,家长竭尽所能送孩子到城市读书。而这样的“向上走”却进入另一个“困局”——遭遇城镇学校的“巨校大班”。农村学生进城上学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个体追求优质教育资源的问题。
基层困局:没钱还能办教育吗?
学生少了,办学经费也少了。办学的财政支持与学生人数直接相关。对小规模学校而言,经费不足是常态。
2002年《关于完善农村义务教育管理体制的通知》明确建立了“以县为主”的农村义务教育管理体系。县级政府面临巨大的教育财政支出压力。
新疆的校长说,由于办学经费紧张,学校仅能保证食堂日常采购,不紧急的费用一律赊账。
贵州某村小校长称学校不得不以保“生存”为第一原则:
“100 人就3万块钱办学,3万块钱只是一个数字,学校水电费都要垫付,等财政有钱的时候通知你,再拿去报。有时候一个学期报不上一次账。但最优先保证水电气,像办公费就好难。先维持生存。”
二、小规模学校的“死亡”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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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国务院办公厅出台了《关于全面加强乡村小规模学校和乡镇寄宿制学校建设的指导意见》(国办发〔2018〕27号)。
《意见》对乡村小规模学校(指不足100人的村小学和教学点)和乡镇寄宿制学校(两类学校)做了高度定位。
《意见》认为两类学校是农村义务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
办好两类学校,是实施科教兴国战略、加快教育现代化的重要任务,是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推进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基本要求,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有力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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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撤并标准的地区中,学生数量少于100人合并的占30%,学生数量少于50人合并的占46%,一个学生都没有再合并的占26%,另有6%的填答者表示低于200人的学校就要撤并。
根据中央政策,学校布局调整应为动态调整,即使撤并的学校,根据生源等具体情况也会恢复。但在此次调研中, “动态”调整极其罕见。
“抽血式”自然死亡
多位乡村小规模学校校长认为目前面临“抽血式”的师资调配,从而造成师生比失衡,学校艰难生存,直至走向消亡。
“比如6 个班,派 3、4个老师,老师忙不过来,家长就会把孩子转到城市或者中心学校去,学生慢慢的越来越少……对小规模学校抽血式调拨教师,为补充乡镇学校空缺生源,抽血式调拨生源”。
小规模学校从生师比计算比例很高,但按照班师比计算,教师仍然不足。1个班最少要配1-2个老师,1个学校最少配1个管理者。不足百人的学校,有6-7位老师是比较“奢侈”的配置。为缓解师资力量不足,很多乡村小学不得不通过西部志愿者、实习老师、代课和临聘教师等填补不足。
“我们已经失去政府的支持了。我们常常谈这样的话题,不给你派老师,老师老龄化,学生跟家长在转学的路上,我们正走在悲壮赴死的路上。
大家都知道这个学校会死,就是早死、晚死的问题。就像得了癌症一样,哪天说没就没。所以每年招生的时候,我们都做过这个心理准备。”
“一声令下”直接撤并
对于合并的具体执行方式, 58%的受访者表示是“一次性”撤并,只有15%受访者表示合并在2-3年完成;7%受访者表示合并在1年内完成。
学校撤并过于仓促,没有预留过渡和准备的时间。
“教育局直接下公文,人也不过来。然后校长就通知学生和家长。两三个月就要完成所有学生、教师的转移工作。学生家里边要想搬家、租房,都挺仓促的。”
近几年学校合并以行政命令为主的占到60%以上,令人欣慰的是,其中有半数以上能做提前沟通。
图片注:21世纪教育研究院. 2023. 人口变革与学校布局调整问卷调查(内部资料).
也有些家长会去找村委会村支书或教育局理论,但毫无用处。
“家长问学校不是还有 8 个孩子,怎么就撤了?教育局只要反问一句,钱从哪出?所是这种沟通其实也没有什么结果。”
三、你看不到的:成本增加!差距增加!浪费增加!
(一)增加的教育支出:难以计算的隐形成本
不是所有学校都有公车抵达,不是所有学校都有午餐供应
在偏远山区,村小和教学点满足了孩子家门口上学的基本需求。即使微调,也可能造成极大不便,尤其是在老人照看留守儿童的情况中。
“贵州秋冬季节早晨都是满天大雾,山路都是弯弯曲曲的,孩子要去中心校上学,老人就用三轮车,里面放一捆枯草让孩子坐在上面,再用旧衣服或旧棉被盖在头上。”
合并后,镇上学校可能没有校车,没有午餐。
“每天早晨,家长骑着三轮车或摩托车把孩子送到学校,然后回家干活;中午放学家长又去接孩子,……一天接接送送得跑8次,家长也辛苦,学生也辛苦,而且还很不安全。”
有的地方,学生周末回家只能坐公共汽车,但农村的公交车车次非常少,一天只有一趟。
“周五下午,大概40、50个孩子都挤到一辆车上。每星期天中午不到一点孩子们就回学校里,因为除了那一趟就没有车了。”
不是每个家庭都有经济承担能力
随上学距离增加产生的交通、食宿、家长为陪读而放弃的工作机会等一系列成本,只能由学生家长承担。对经济收入较低的家庭,无疑雪上加霜。
“现在村里的(家庭)不如镇里的,镇里的不如城里的,城里的不如省里的。即使不是留守家庭,留下了的这些家长也是起早贪黑,都是在干活的。”
对于经济实力较强的家庭,村里的学校撤了,就去城镇上学,要么租房,要么买房。对没有经济实力的家庭,村小是他们的孩子接受教育的唯一选择。
“(学校合并对于)家里边特别贫困的这种孩子是有影响的,尤其那些留守儿童,(上学)是有很大阻碍的。”
另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一些有身体缺陷的孩子,无法进入到乡镇或者城市的学校就读。对于弱势家庭,那些被“看不见”的孩子,他们也有同等接受教育的权利。这才是真正意义的教育公平。
不是集中起来就能让孩子成长
很多寄宿制学校由于生活老师人手不足,能提供的服务非常有限,也就是把学生“集中关起来”,也没有教师辅导学业,只是保证学生不出事、不闹事。
“网瘾少年、玩手机上瘾的,还有抑郁症、自杀、自残的。不光是老师给我们反映,很多家长也谈到这个话题。学校里专业的心理健康老师一个都没有,很多老师都不知道心理咨询是怎么一回事。”
住校学生因为一两星期才能回家一次,与家庭的关系更加薄弱。
“最好别让小学生住校,时间长了,他就会有被抛弃感、孤独感。一星期、两星期才让回家一次,时间长了孩子就和父母没有感情了,问题就出来了。他与家庭的断裂、与父母的断裂,对他未来自己的夫妻关系、亲子关系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很多教师担心,这样的教育方式和环境最终对学生未来的家庭价值观和行为方式都带来负面影响,当这一代人在亲情缺失的环境中长大,对未来的社会建构将产生更为复杂而不确定的影响。
不是竞争就一定带来动力
合并到中心校的学生要面对大班教学、教学进度过快、同辈竞争激烈。部分村小的学生跟不上进度。
“我们学校几个孩子,一二年级的时候是全镇第一名第二名,但现在成绩就没法看了,自信心会受挫。”
一些中心校的老师经常抱怨村小合并过来的学生成绩太差,甚至表示“不愿意要”。
“有的学生刚来的时候,语文、数学、英语三科加起都不到100分,以后孩子到谁的班上面,考试成绩是计入到谁的名下的,所以太差的话老师不愿意要。”
合并后在40-50人的班级里,每个学生能获得的教师关注度下降。
“以前孩子少,如果知识点没学会,就可以单独教他,不会落下某个孩子,处理起来比较从容。但是到了中心校,他们竞争会大一些,对小孩来说有利有弊。老师如果不在意,我觉得会伤到这些孩子。”
村小学生在合并后能否得到相应的辅导与关注,直接影响到在新学校中的适应情况和学习情绪,并影响到学生的学业成绩。本次调研发现,虽然辍学率未见增加,但长期看来,对学生学习动力和学习情绪的关注尚有提升空间。
(二)学校合并后,乡村教师何去何从
师资队伍梯队断裂与低质量循环
小规模学校不仅是缺优秀师资,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优秀教师也常会被调到中心校或更高级别的学校。
“把小规模学校里面比较年轻有为、中流砥柱式的人物,全调到大学校去了。好不容易打造一个老师,人家一调。”
在这种机制下,乡村小规模学校极易陷入“缺师资-缺学生”的循环,试图通过优秀教师提升办学质量维持学校生存的想法变得日益艰难。
为了补充师资的不足,一些村小会努力寻找特岗教师、支教教师、志愿者等,但这种方式并不可持续。
“2016年我们这里开始大规模的特岗教师回城。本来说是回去几个,分新特岗时就给几个。结果分下来的新特岗也会努力找人托关系去乡镇中心地学校。我们学校回调5个年轻特岗,只分回来2个”。
职称晋级双双遇挫
37%村小教师反馈调入中心校后待遇不会有显著变化, 21%的教师反馈在晋级和职称方面遭遇困难。
相当部分乡村教师会面临 “转评”,即按照城市的标准进行职称的二次评审。
“以前只要获得区级荣誉就可以达到标准。但是市级优质课的评选到区县一级都卡住了,农村根本就没有。因为被撤并,这么多农村老师一下子转成城市老师了,40-50岁再去做优质课,一个是指标少,第二个是难度大。”
由于难以获得高级荣誉和职称,村小教师在被调入新的学校后,即使有空缺岗位也很难被聘任,没有更大的上升空间,就只能一直“混”到退休。
乡村教师原来享有的特殊政策,如二十年以上教龄的乡村教师可以走中级职称的“绿色通道”、二十五年以上教龄的教师可以走高级职称的“绿色通道”,以及农村补贴等也都被取消了。
团队融合难,教师变后勤
从积极方面看,乡村教师调到新学校后,有机会学到先进教学方法,但困境也非常明显。12%的受访者认为村小教师被合并后只能转岗做非教学工作。一些中心校校长明确表示不会重用村小调过来的老师。
“(从村小调过来的教师) 一般不参与教学管理,就管营养餐发放、学校里面杂物处理等等。因为年龄太大而且教学能力差的话,一般老师们都不爱和他们搭班工作,融合起来会有一些麻烦。”
河南某校长说“人家的一个说法就是我们(村小教师)是被‘流放’的,你想他到那个单位以后他会起到什么作用?”
乡村教师还要面临如何融入新团体的考验。
“我到人家学校里面去没有一点归属感,始终游离于这个体系之外。我们小规模学校里面都是十几个学生一个班,人家进去每一个教室里面黑压压的一片。”
此次调研中,9%的受访者认为合并后教师工作动力下降,虽然这必然与乡村教师自身的能力、特点等不无关系,但也从侧面折射出在教师群体的融合上,尚有较大的空间有待进一步提升。
(三)闲置的校产,人烟稀少的乡村
学校空了,谁来用?怎么用?
学校被合并后,闲置校产一直是个悬而未决的难题。常见的方式是可移动的资产移交其他学校(53%),校舍等不动产移交村委会作办公场地或其他用途(47%)。没有任何利用的占22%,仅9%的学校被该做卫生所、图书馆等其他产所。
尽管中央鼓励利用闲置校产优先发展其它教育事业,但由于地处偏远,很多村小并不适宜改建为幼儿园。
“农村里能留下来的人少之又少,都是些孤寡老人。这些闲置的校舍,我们能打造什么?服务于多少人?充其量改成一个村史馆,图书室,那也用不了多少东西。有一个村子把废弃的学校改成幼儿园,但是根本就没有招到学生,之后这个村子就让村委会搬进去作为村委会的办公室了。”
在学校布局调整之名下造成的实质性资产流失和浪费还在不断加剧,却没有根本性的解决措施。
生源流失,带走的是一整个家庭
对于给大学校“输送”生源的乡村而言,面对“家门口”学校减少,面对更加繁重的教育负担,家长们自然会选择离开,或者减少生育,进一步加剧乡村中人口下降的趋势。
“外流的主要就是那种大带小,比如说他们家孩子要读六年级了,他就把读六年级下的孩子也带过去了”。
61%乡村校长们认为目前学校合并造成“乡村人口更少,更加衰落”。“城挤、乡空”的矛盾依然存在,且随着乡村学校的不断减少愈演愈烈。
“这个村里边常住人口是24个人,最年轻的57岁。村里小学最鼎盛时期有800多名学生,现在只有不到10名学生。”
校长们用质朴的语言表达了对现实矛盾的担忧。
“农村人都跑到城里去,没人建设乡村经济了,这好像是出现了矛盾。(学校)就希望教育局给一些政策保证学生不要流失,学校其实就能存在下去。”
一起撤掉的可能还有探索创新的空间
乡村小规模学校由于体量小、管理机制相对灵活等特点,本身具备一定探索教育创新的空间和优势。
“咱们学生少,但接触的资源比较多,学生见识也不少,像我们的航模项目还会带学生们外出游学,村里边儿也非常支持。”
然而在调研中,不少教师反馈学校合并后,由于岗位和管理结构的变化,难以开展相关的创新探索。
辽宁一位教师说到:“以前我给学校链接了很多特色课程。一旦合并,中心校领导也多了,都有自己的管理思路,以后如果想链接一些特色课程,我感觉就困难了。”
另一方面,社会力量支持乡村学校开展教育公益项目也是一个长期复杂的过程,需要至少2-3年的资金和人力持续投入。一旦学校合并,即使参与过公益项目的教师具备了相关理念和技能,在合新的学校组织架构中也难以立刻复制相关公益项目,数年来投入的智力和物质资源也会付诸东流。
当小规模学校在学校合并浪潮之中不断减少之际,如果教育创新的活力也随之减少,将是一种难以估量的损失和浪费。
(四)村小的艰难自救
从调研结果看,能暂时坚持下来的学校主要通过以下路径:
路径一:引入教学资源,创建学校特色
为了不被“安乐死”,很多村小都在积极进行教师培训、引进教育资源,努力提升自身教学质量,创建办学特色,希望能以此获得领导、家长的认可,提升口碑和知名度。
河南某位校长说: “我们做学校的特色,做学生的全面发展,老师们一直在努力。但是这样也没用,因为缺少一些真正的、实质性的支撑。”
这些校长认为,农村学校不是不能做好,归根到底还是行政力量给多少重视和倾斜。
路径二:寻求本村支持
河南一所学校的校长说:“我们建校52年。能保持这个小学,主要因为老支书他们都不愿意让合并,所以成立了爱心基金会,给学校捐助然后改造校舍。如果没有村的支持,分分钟就撤掉了。”
在村小合并过程中,很多是因为遭到村民强烈反对才得以暂时维持。一些校长与村民建立了非常深厚的情感链接。
“我能在这里留下来,就是老百姓不允许(走)。我经常去各家家访,咱们学校所覆盖的几个村,人家都管我叫‘村干部’,每个家庭的家庭收入、婚姻状况、夫妻关系、邻里关系我都了如指掌的,可能村干部都不熟悉,我还比他们还要熟悉。”
还有一种情况是生源中少数民族占比高的村小,在该学区其他小规模学校被合并之际暂时得以保留,但是校长仍对未来几年的情况感到不乐观,称自己正在被“安乐死”的路上。
四、小规模学校有未来吗?未来在哪里?如何去到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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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布局调整不能窄化为“集中化”或“规模化”,更需要考量乡村学校对于乡村振兴、社区凝聚力与精神符号上的意义。优化学校层级与结构上的分布,以激活教育生态活力为目的,实现乡村教育布局调整的长远价值与社会意义。
(一)教育生态的角度审视小规模学校
乡村小规模学校星罗棋布地分布在广阔乡村中的各个角落乃至边缘,在教育体系中居于基础性功能,并且奠定着整个教育生态的基本架构。只有少数几所大规模学校的县域,正如只有顶级食肉动物的生态系统一样,难以保持持久、健康的生命力。在人口变局中随着生源的不断下降,乡村小规模学校的占比不应减少,而是应该得到适度恢复乃至增加,才能助推教育优质均衡发展目标的逐渐实现。
(二)细化实施细则
目前多地布局调整策略与方案不明确,容易导致单纯以静态学生数量的单一指标为依据,简单化进行布局调整决策的问题,甚至导致窄化理解为“集中化”“规模化”。各地在学校布局调整决策中依据的人口数据科学性不足,单纯依靠人口数据必然对决策的科学性带来技术风险。
未来学校布局调整中,有必要着眼于地方教育体系结构优化的目标,结合当地的交通和地理条件,学校在当地的历史及文化地位、校舍和师资条件等等多因素考量。设置多维度的学校撤并方案,为各地科学合理、因地制宜的布局调整提供实操性依据。
(三)政策倾斜持续赋能小规模学校
地方财政支持。教育生态毕竟不同于自然界生态,在遵循自然规律的同时,人为调节将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地方政府与教育行政机关对于乡村学校财务支持,还是放任自流的不同态度,直接决定着乡村学校所能获得的资源调配和发展目标。
师资配套相关政策。制定促进农村小学校发展相对应的政策,留住村小好老师。对于相对弱势的乡村学校予以补助性的支持,符合教育均衡发展的应有之义,而不是以牺牲弱势学校为代价,保证优质学校的进一步发展。
减少转嫁成本。以适度保留小规模学校为底线,充分考虑被撤并后的学生上学问题,妥善安排班车或住宿问题。减少布局调整对当地学生家庭带来的成本转嫁。
教学外的专业人员支持。增加相应的办学经费投入和人员投入,对合并过来的学生进行专门辅导,持续关注并支持合并后的学生身心健康发展,从而提升教育服务质量,
鼓励合作、共享。通过集团化管理、联盟化合作,探索教育资源共享、管理共享的合作机制,从体制机制创新方面解决乡村学校分散带来的问题。
借他山之石。从国际经验看来,已有一些乡村小规模学校发展的成功经验可供借鉴,包括学校与社区共建等,支持乡村学校探索“小班小校”形态中的创新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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