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土匪往事

                                      文   陶凯龙

  曾经在东北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持枪拿刀可以随意杀人；被百姓恨之入骨；在外敌入侵、山河破碎之际，他们武装奋勇抗争，一寸山河一寸血，又被百姓赞扬，他们是一群复杂而神秘的人，被百姓爱恨交织的复杂情绪所笼罩，那就是土匪。

关东百姓通常管土匪叫做胡子，也有叫绺子、马贼或者响马的，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造就了土匪，也成就一段段传奇故事。有句歌谣形容土匪的生活：“当响马，快乐多，骑着大马把酒喝，搂着女人吃饽饽。 ”

东北的土匪产于动乱年代，从闯关东开始到甲午战争、日俄战争期间东北秩序大乱，散兵游勇随处可见，一些闯关东的民众在生活无着落之时，也可以说是为生活所迫，其燕赵之地好勇斗狠的本性显露，于是从几个人、数十人到成百上千人的武装土匪队伍应运而生，他们大部分人当土匪的目的是过好日子吃饱穿暖，也有一部分土匪有政治目的的，是通过自己努力把队伍形成规模和影响力以后接受官府改编变成身穿官服的正规军队，以走捷径的方式打到光宗耀祖，毕竟这不需要有多高的学历文化和家庭背景，只要有人、有马、有枪、有地盘就足够。

  实际上，由于东北气候寒冷，大部分人长居山林狩猎为生，由此大约民间存有200多万条枪，其中180多万条落在土匪手中，而180多万条枪可以装备200个军。一些出色的猎手大部分具备百步穿杨枪法和精于马术，具有一定的军事才能，起局之后往往能够发展壮大。

东北土匪人数众多，九一八事变前东北有土匪约6万余人，到1945年底就有十余万人，最高潮曾达到近30万人。据东北行政委员会公安部1948年统计，“南满”地区有4万人，“东满”地区有4万人，“西满”地区有5万人左右，“北满”地区约17万人，总计人数近30万之多。而根据日本学者黑田俊夫统计，到1945年，东北全境人口不过4100万人。

《东北抗日运动概况》也记载，到解放前的1947年初东北土匪统计如下：吉林12000人，合江5600人，龙江2000人，牡丹江11600人，松江7500人，嫩江7000人，而这些土匪在外敌入侵、山河破碎之际几乎全部参加抗日战争当中，于是相反的是在整个东北抗战史上，作为当时的国民政府正规军—东北军，除了江桥抗战外，几乎没有发动大的战役，更没有给侵华关东军主力部队太有力的杀伤。

  东北的土匪自立的“祖师爷”是达摩老祖，因为达摩位列十八罗汉之一，而十八罗汉相传又从事“劫富济贫”活动，故被土匪尊敬。

  而东北的土匪不像中原土匪那样文化程度较高，穿着讲究，一般都是穿兽皮袄、叠裆大棉裤，头戴翻毛皮帽，脚蹬靰鞡鞋，身上挂满枪支、子弹和匕首。很少能见到穿着绫罗绸缎、皮鞋、戴墨镜的，据说那个时候墨镜很贵，相当于一个姑娘的价格。

  东北土匪是全国最晚剪下辫子的，有一些保留辫子的往往和清朝败落官员和家族有一定关系，这些人往往是最有实力和最危险的。同时东北土匪不纹身。

  在东北土匪成分当中猎户和农民占大多数，其次是警察、败落的地主、军阀部队的非职业化军人以及一些教书先生。

  土匪要想成事，首先要起局，就是建立自己的队伍。往往是几个人一起喝血酒燃香向达摩老祖发誓，要守信、忠诚和不乱淫欲，否则不得好死。但往往土匪只是在起局时候说死字，以后做事就必须忌口，以免不吉利，如果死亡只能说老了或者睡了、倒了。

  发誓之后要报号，给自己起个朗朗上口的名字，原因新的报号能突出自己的风格特点，便于记忆，也避免被官府按照籍贯姓名缉拿，起局以后都要按照报号来行事，一般并没有规律，比如说小白龙，就是指年轻漂亮；三江好就是指松花江、图们江、鸭绿江都能够好。

  而这里面有经过保人【一般是四梁八柱熟悉的人】推荐保举前来挂柱入伙的人，土匪队伍也欢迎，在经过盘问调查和过堂【试胆量或者陪同绺子行动】后就可以插香开香堂对天盟誓并按照能力、年龄、资历等排辈分，而新入伙的要向炮头【大当家的】、四梁八柱送礼，钱财是次要的，最受欢迎的是枪支弹药或者有用的情报。

  起局以后要有局底，相当于家底，最主要的是枪支和马匹以及钱粮、地盘。在定好规矩以后就可以开展自己的买卖，比如抢劫、绑票或者偷盗，积攒第一桶金。

  土匪订立的规矩纪律当中一般都有同行不抢、残疾人、僧道人、孤寡的、医生以及送殡嫁娶、搬家都不抢不夺，与此同时然都要各行其职，不能贪污拐骗和奸淫妇女。

  一般情况下土匪主要活动和营生首先是砸窑，就是用武装强制或者恐吓村镇地主、百姓拿钱拿物满族自己队伍发展需要，解决基本生存问题；绑票也是土匪常用的手段，被绑票的对象都是财主或者商贾人家重要人物，根据其自身价值索要数额不等的赎金或者枪支弹药、粮食等紧缺物品，而自己队伍里面的人一旦被官府警察缉拿，土匪会通过绑票对方人质来换票。很少有被绑票的人员被杀害，毕竟都是为财、为生存，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能动刀动枪甚至杀人结仇。

   东北的土匪一般到冬天时候就和普通百姓一样开始猫冬，按照每个人的贡献和能力水平分红，并约定来年春天以后再次会和发展的地点，同时妥善把枪支弹药隐藏好，来年使用。对于猫冬的土匪一般没有规定约束，可以回家过年，也可以去大车店赌博、嫖娼等。

  但是如果要退伙，不当土匪从良，就非易事，土匪通常把退伙叫做‘拔香头子’，被视为不忠诚的表现，除非爹娘、老婆孩子出大事，一般土匪是不敢‘拔香头子’， ‘拔香头子’经过当家的和手下同意后，一般选择在每个月的农历十五晚上月圆时候举行仪式，多为人员聚齐在庭院里插香19根拜跪，退伙人说固定的19句话，每说一句拔掉一根，19句说完香也就拔完，而大家多会送给退伙人一些盘缠和马匹，枪械刀具自然也要上交。

  退伙未经同意并擅自走脱，通常会被杀或者切除身体某个器官，以示警示。一旦有叛变者定杀不饶。即便是第二年回绺子继续从事土匪工作，第一个月也是吃插月，由当家的清理整顿队伍，运用各种方法考察归来人员，以保证自己和队伍的绝对安全，防止政府派来的奸细或者队伍本身叛徒来卧底破坏。

  既然是土匪队伍就有自己的职务设置和特殊的语言，即黑话，土匪头子叫大柜或者大当家的，联络官叫做尚贤员，作战部长叫做总炮头，执法官叫做总稽查，看管、审讯人质叫秧子房，通风报信的叫传号，军师叫搬舵的。

出于忌讳的心理和甄别他人的需要，东北土匪有一套独特的隐语，俗称“黑话”。比如，土匪管杀人叫“插人”，分钱叫“挑片”。他们忌讳“死”字，称死了为“睡了”，睡了则称“躺桥”；忌蹲大牢的“蹲”字，故点灯叫“上亮子”、“点明子”，放火叫“放亮子”。“吃饭”、“喝茶”这样的日常用语是他们所忌讳的，因为“饭”与“犯”同音，“茶”与“查”同音。

 这套黑话体系，是混迹匪众中的必备技能，也是辨别同行的方式之一，关键时刻甚至关系到个人生死。在影片《林海雪原》中，杨子荣与土匪的对话中，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两句的意思是你好大的胆！敢来气你的祖宗？要是那样，叫我从山上摔死，掉河里淹死。

在东北土匪当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张作霖，这个权倾一时的东北王从草根出身到国家军政大员有赖于当时的乱世和东北土匪，成全了他，好在他在对日本侵略时没有卖国求荣，虽然死于敌猷暗算，倒不失气节。而那些名声不大的诸如张白马、驼龙、老北风等土匪，或被后人敬仰，或被后人唾弃，不一而足。

在后来屈辱的九一八事变以后，大部分土匪队伍揭竿而起，参加东北义勇军和东北抗日联军有效牵制消灭了日本关东军有生力量，在1933年上半年被义勇军消灭的关东军官兵在2.5万人，几乎每天都有大小规模不等的战斗，打响了中国民众抗日的第一枪，作为国歌的《义勇军进行曲》就在这个时期诞生。

据黑龙江省抗日战争研究会统计，东北抗日联军对日作战次数约10余万次。据日伪统计机关统计：1935年39105次，1936年3617次，1938年13110次，1939年6547次，1940年3667次；日伪军伤亡人数，据抗联第二路军总指挥周保中将军推算：1931——1937年抗联歼敌103500人，1937——1945年歼敌82700人，共计186200人，牵制日军兵力：1937年20万，1940年40万，1941年为76万。

在义勇军抗战中很多人战死疆场，如高老梯子高鹏振、双龙李向荣等，有的土匪在被日军俘虏后表现的英勇不屈，例如“朝阳队”首领孙朝阳被捕后，日本人劝其投降，他慨然回答：“我孙朝阳热心救国，今不幸为奸人所骗而被逮，国土未复，壮志未遂，殊为可惜，至于个人生死早置度外，今日惟求速死以报我国家民族耳!”敌人见他不肯投降，施以酷刑，百般折磨达半年之久，最后将其杀害。

历史总是参杂着太多的意外和不可思议，除了偶然和必然的因素外，其余的莫过于人性本身的悲哀，在抵御外辱的同时，一些土匪或为了保命贪图享受，或对抗日失去信心，干脆调转枪口归顺投降日伪接受改编，变成为虎作伥的刽子手，变本加厉的残害同胞。即便日本战败时，一些土匪武装在伪满洲国和日本侵略军以及国民党的挑唆下继续与人民为敌，最终全部被清剿。

岁月消逝，一代又一代人新老交替，当中国最后一个土匪年老消亡后，当年的土匪传奇往事已经成为历史，没有经历的人，只有史书上那一页页泛黄的记载和照片，在诉说着曾经的年代里，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