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宏:秋叶满地
好久没回凤凰山,心里难免有些想念,但我也知道,即便回去了,也不会能遇见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往日的欢乐,已随秋风而逝,只剩下一些零碎的记忆,像路边散落在枝头的片片秋红。不过,我对人生还是有期待的,就像这次回凤凰山,我也非常渴望能遇到些什么。
又到爱人要去凤凰山铜矿工会送陪护单的日子。早上,我开车送爱人去凤矿工会。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们顺利到达这座曾经养育我们的矿山。
街上行人稀少,马路两边几家店铺的门还敞开着,里面摆放着各种小商品,但前来购物的人不多,几个店家或坐或靠着望向外面,眼神有些呆滞。从店铺经过时,我特意看了那几个人一眼,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当年摩肩接踵、繁华若市的景象,如今再也见不到了,就像眼前这座濒临闭坑的矿山。
有些破落的工会大楼,此时像个瘦弱的老人,在秋风里瑟瑟发抖。每层楼的办公室门几乎都是紧闭着的。如果不是经常来,我也不知道哪扇关着的门里还有人在办公。
上到二楼,我径直推开财务的大门,里面坐着个妹子,低头趴在简陋的办公桌上,也不知道在电脑前忙什么。看到我进来,妹子抬头冲我笑了笑,我也不多说,直接把四张陪护单递给她。
又来送单子了?妹子问我,我连声说是的。妹子接过单子,顺手放进右边的一叠材料上。我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要知道,在这座濒临闭坑的矿山,还能牵挂着这些长年生病的退休工人,还能每月按时发放陪护费,真的不容易!我需要代表这些病友,向他们道声感谢!
出了财务的门,我看到隔壁工会副主席室里有几个人在说话。这个副主席,我们曾经在一个单位共事,原本想进去打个招呼,但我看他忙得焦头烂额,便没有开口,匆匆离去。
来到四楼门口,我看见一群昔日的工友站在那里,像是在忙着应聘啥的。一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因为岁月流逝,彼此失联多年,我们已无法再用心交流,甚至连说句话都没有兴趣了。
来到车上,我对爱人说,想去以前的老房子看看。在倾斜而下的残缺不全的台阶处,我看到一个年长的老人正低头往前走。看他的背影,我觉得像我曾经的一个好工友,便匆匆走到他的前面,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是老刘。我喊他刘师傅,大名叫福利。其实,这些年,他还真没得到什么好福利,过的是关闭国企退休工人惨淡的生活。
老刘的耳朵不太好,但眼睛却还明亮。他瞬间认出了我,皱巴巴的脸上露出笑容,连声问我怎么今天有时间过来。
看见老刘,我很兴奋,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以往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尽管性格有点急躁,但他确实是个好人,是那种从不为难他人的人。我们在一起工作了十几年,也友好相处了十几年。
老刘热情地邀请我去他家坐坐,喝口水,我望着爱人,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刘师傅的爱人吧?爱人点点头,她也想去看看善良憨厚的老阿姨。
老刘的家在我们老房子的下面,一个非常低矮潮湿的低凹处。房子两年前,矿里派人维修过,但看起来还是非常破旧。家里的墙壁和地面都有明显的裂缝,老刘说,以前盖房子时没搞好地基。我担心他们的安全,叮嘱他及时找房产科说说。老刘没说话,只是憨厚地笑笑。我懂他笑容里的无奈和心酸,一个即将关闭的矿山,怎么可能还有多余的钱用在彻底改造危房上!
我们和老刘及他的爱人聊起来,说话声惊动了隔壁的叔叔阿姨,他们也过来和我们说话。好多年没见,他们也都老了,但身体都还好,心态也还平和。或许他们都知道生活不易,与其烦恼度日,还不如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说了半天话,我们要走了,老刘和他的爱人一个劲地挽留我们在家里吃午饭,我说岳父已经准备了饭菜,下回再来凤凰山,一定陪您老吃饭唠嗑,顺便再陪您打三圈。老刘喜欢搓麻,那些年,我们没少在一起娱乐。工友嘛,业余时间也没啥好消遣的,除了看电视就是搓麻。有时候,时光对他们来说显得有些多余,他们需要找点事情来打发。
老刘见留不住我们,就转身走到厨房,指着地上拐角处堆着的山芋和毛芋,对我说这些都是自己种的,带点回去吃吃。我知道老刘的脾气,也就没有刻意推辞,任他夫妻俩给我们装些山芋和毛芋。
临走前,我拉着老刘的手,冲他爱人说,有机会去市里玩,一定要到我家坐坐。老刘和他爱人连连点头,但我心里知道,他们未必会真的去。一辈子呆在山里的人,大多不太愿意进城,也享受不了城里的繁华与喧嚣。
在去岳父家的路上,我对爱人说,老刘喜欢喝酒,下次过来给他带两瓶酒,顺便陪他打三圈麻将。爱人笑了,我也笑了。不过,这个小心思,我一定会记住的。
有些人相处一辈子,未必就能走进彼此的心里,给彼此留个念想,但也有些人,尽管平时不怎么见面,但心里却有份牵挂,只要有机会见面,瞬间就能回到从前的状态。
走在老屋附近的小路上,看路边秋风吹红的树叶,挂在枝头无人问津的红柿子,我仿佛在瞬间融入了秋的怀抱,浮躁的心顿时沉静下来,如同眼前散落一地的秋叶。
我要走了,但我还会回来的,这里不仅有老屋,还有永远让我不舍的那段时光,和让人时刻牵挂的老人。这是秋给我的眷恋,也是我对秋的向往。
作者简介:光宏,安徽铜陵枞阳人,安徽省散文学会会员,铜陵市作家协会会员,就职于铜陵金旭矿业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