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 头
文 陶凯龙
水果罐头,作为一种食品,相信都不陌生。在当代都市或者农村的超市、小卖部随处可见,玻璃瓶中那黄黄绿绿的水果在透明汤汁的浸润下,很容易勾起人的食欲和胃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的罐头这种食品,打我记事起就对于罐头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情结,理由很简单,在当时物质匮乏的时代,一个偏远的小山村,能够吃上罐头那是一种口福或者说是幸福。
印象中第一次吃罐头是母亲的功劳,乡亲年节串门送来两瓶罐头,一瓶是黄桃的,一瓶是山楂的。
母亲趁着父亲和哥哥不在家,轻轻磕开罐头瓶子的盖儿,然后用羹匙儿舀起糖,充满怜爱的送到我的口中。
瞬间,香甜的糖水伴着水果特有的香味充满了我的味蕾,我望着母亲,“妈妈,真甜!”母亲却是一脸的歉意,她知道一瓶普通的罐头对于一个孩子或者说是一个家庭来说成为一种奢侈品并不是一件好事。
每一位父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衣食富足、快乐无忧,但是有时候这些看似简单不能再简单的想法也是一种奢望,遥不可及的憧憬对于天真的孩子来说是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残酷对决。
我让母亲也吃,可是母亲推脱自己已经吃过了,婉拒。
天真的我一口气吃下大半瓶罐头,母亲摩挲着我的头说:“慢点吃,妈给你留着!”在我们家似乎形成一个定律,有特殊的好吃的,总是我能够第一次吃到,而父亲、母亲和哥哥总是吃我剩下的,甚至有时候没有剩下,只留着空空的器皿。
实际上,在那个时代的东北乡村,冬季里是很少能够吃上新鲜水果的,能够常见的大多数是冻梨、冻苹果、冻山楂之类的,水果罐头应运而生或许是保存的原因,虽然只有几毛钱,但是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消费的,不赶上探视病人或者过年走亲戚,平常很难一见,更别提吃上一口。
记得有一年母亲大病,好多亲戚都来探视母亲,躺在炕上已然不能随意走动的母亲用一次次的微笑感激着前来探视的亲友,而我坐在身边,只是幻想着终于有罐头可以吃了!想象着,不时用眼睛瞄着亲友们带来的慰问品,渴望着不是鸡蛋,而是罐头。
那一次我记得足足有二十几瓶水果罐头,摆满了炕琴和柜盖上。
哥哥比我大了几岁,自然精得很。他常常趁着母亲熟睡的机会,用大针头给罐头瓶盖扎上一个眼儿,然后捧起罐头偷偷吸允里面的罐头汤,看着喝完罐头汤的哥哥,我夸奖着哥哥真有心眼,言下之意就是哥哥是否能够带着我一起偷着喝。
终于母亲还是发现了这个秘密,在炕梢狠狠打了哥哥一顿,而自己的眼泪也不停的留下来。母亲忧伤的说,本来给亲戚还礼还有送回去,这下可好,全被你们给败乎了!这得多少钱哦?
那个时候我们没有钱的大概念,只知道一分一毛都能够买到好吃的。却不知道我们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是母亲精打细算深知口中节省出来的。
我那个时候在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挣好多好多的钱,给母亲买好多好多的好吃的,什么都要让母亲吃个够。
而如今,我在远方的都市,母亲还是和父亲在那遥远的小村庄,一轮明月下面照耀着不同的相思。
母亲老了,身体的原因不太喜欢吃甜食,而现在时令水果在四季都有售卖,母亲也不稀罕吃一些水果罐头。而我总是想起来当年那些岁月和那些人,想想着曾经清贫的日子里那些点点忧伤和希望。
母亲时常打电话像我小时候那样叮咛我注意身体和为人处世的话题,我则聆听着,想着电话那头的母亲该是怎样的心情?
如今我也有了孩子,他也喜欢吃水果罐头,我也给他讲起当年我的故事,可是他却听不懂并难以理解。他不似我当年生活贫困,富裕的物质使他与我很难产生共鸣,但是我宁愿他不再经历沧桑岁月,因为我爱他,希望他幸福。
每每在某一些时候,我还总是喜欢购买一两瓶水果罐头放在我的书桌,看着,慢慢睡着,在梦里,在远方有一个村庄,飘来稚嫩的童声唱着古老的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