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眼中的故乡
文 陶凯龙
曾经看到这样的文字：无论世界怎么变，故乡总是在那里。她带着乡音，装着乡情，盛满乡愁。故乡，是那个我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是我们情感所寄、内心所依、灵魂栖居的场所。无论走多远，我们都割舍不掉对故乡的怀念。于是，我们总要回乡，即便跋山涉水，舟车劳顿。“我回到故乡即胜利。”俄罗斯诗人叶赛宁如是说。
这一次，我回到出发的地方：故乡。你总会梦到它，梦到每年春节回家的道路，汽笛声轰鸣；或是某个暗夜，你独自饮一杯茶水，它寂静无声的瞅你。梦里背影依旧，我们身子已经在离故乡很远的城市里走远。
故乡毕竟是乡愁。而现实，在这个思乡的季节里，如你我所见：在某处，人情凋敝，似荒草疯长；生活夹缝间，城里人和农村人的身份焦虑隐约可见……当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我们的故乡，不可避免地，染上这个时代的底色。于这渐暖的春风中，我们想问问，这个时候的中国，需要怎么样的发展。
在2014年寒冷的东北，嫩江左侧的一大支流----讷莫尔河畔小村庄就是生养我的地方，那里有着我儿时的梦想和美好的时光，好的时光总是一去不复返，在你落寞的时候，它总是在你眼中浮现，心底深处激荡着一丝涟漪，不知不觉中眼角流下泪水。
总是想回到故乡，不想以记者或作家的身份，而是长大的孩子来看娘，远方的游子，终于像飘零的落叶，随风还家。不需香车宝马、锦衣玉食或者珠光宝气，只是一如当年，有着惊喜、期待和那一丝丝羞怯，从心底大声呼喊：母亲，你好么？儿子回来看你了！
汽车平稳的行驶在水泥路上，路边只剩下收割完毕的庄稼茬子，远方的村庄多是砖瓦房，不时从车边飞驰而过的是国产私家车，多为年轻的农户有多余的钱购买平常代步使用。
村村通工程在故乡得到了体现，笔直的水泥路一直修到村子的尽头，而我的家就在乡路旁边，一栋三间一面青泥草房。
父母亲老了，未到近前看着路边曾经熟悉的背影，便知道他们及早出来接我。
父亲说；村里面如今草房不多了，有的也是老年人居住，年轻人多住在砖瓦房里面。现在的年轻人生下来就是享福的命，一家结婚南方通常要给女方10万多元彩礼钱外加一栋砖瓦房或者去市区购买楼房，女方陪送轿车或者数量不等的现金，这是民俗，已经形成惯例。而且大家都是互相攀比，这在家家独生子女的时候，谁也不敢落人后，生怕养老的时候出现麻烦！
我不解：一个普通农家，上哪儿去挣几十万块钱？要知道一家也就10几亩旱田和几亩水田。一年一家人要生活，衣食住行哪里都需要钱。
父亲说没有要去借或者民间高利贷抬款，有的家庭甚至把房子倒给新婚孩子，然后自己去城里打工，没有什么技术，一般只能从事建筑工地或者重体力活儿，要是遇上好老板工钱还好说，要是遇上不好的老板，钱也难要。
父亲把我领进家门，我看着熟悉的摆设，与当年似曾相似，不同的是家里面换了彩色电视机，也有影碟机。
母亲早早就把饭菜做好，桌子上也摆上了当地啤酒厂被收购后改头换面的知名品牌啤酒。因为有皮冻需要蘸酱油，母亲拿来了新从小卖店购买的名为‘崇古’一品鲜酱油。我纳闷儿，只听过‘东古’一品鲜，何来‘崇古’？而且包装极其相似，但味道确实差了许多，仔细看厂家，原来是一家山寨厂家出品。
看到我详细的观察，父亲早已经见怪不怪，在农村日用品早已经是山寨品的天下，‘白猫’洗衣粉变成‘日猫’，‘康师傅’方便面成了‘康帅搏’方便面，共同点就是包装相似，明知道是仿冒产品，但是大家依然使用，主要原因就是便宜。
饭后出去想拜访亲友和同学，可是遗憾的是许多同龄人都已经外出打工，剩下的都是被称为386199部队妇女老人孩童等农村留守人员。我致电给曾经的中学同学，他现在一个城市商场当保安队长。妻子也在给别人打工，收入还算不错。但是因为孩子上学和日常人情等开销，一个月还是攒不了多少钱，至于买房子，暂时还不敢想。实在过不下去还可以回老家种地，这是最后的退守。
父亲对土地的感情非常深厚，也时常教育我不要忘本，土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不论是高科技的机械化时代还是远古时候。我刚刚打完电话，父亲便拉着我到自家田间地头，我看见土地并不松软，一些塑料薄膜随风四处飘扬。父亲不无痛心遗憾的说，这些年家家拼命上化肥，土地都板结了，大家都知道上农家肥既环保绿色又省钱，但是因为大家不似以前那样热爱土地，懒散的不舍得在土地上花功夫，只知道对付过去就可以。
我望着曾经肥沃的这一片热土，半晌无语，大量的化肥和农药，将土地伤害的体无完肤，板结的土地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像吸毒过量的瘾君子，无精打采。我不知道如果它有思维，会不会感到绝望和悲伤，要知道这一切罪过都是人类所为啊？
闲暇的时间去亲友家串门，亲情似乎淡了许多。嘘寒问暖似乎是强作欢颜，唠嗑字里行间透着大多是挣钱多少？或者是否利用人际关系帮助做什么事情等等。很明显的现实与势力。以往农村宗族情感维系在当今的时代里似乎要完全土崩瓦解。
许多人不在以道德孝道与品质品评一个人能力，更多的是注重钱财多少。我知道这是一个和文明社会很不相符的信仰，但是现实中就赤裸裸发生，怎么能够让我完全接受呢？
父亲曾经详细的统计了一下，按照以前的孝道标准，村子里百余户人家合格的几乎没有几家。人与人之间感情多为淡漠，即便是走人情，多为用钱当道，走形式而已。几十块钱早已经不存在，多为一百元到数百元不等，而且除了红白喜事外，房子上梁、孩子考学、当兵都会大操大办一番，为的是收些礼金。
有些乡亲尽管深恶痛绝此行径，但是都在一个村子住，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没有办法。久而久之都想收回成本，就形成一个惯例和习俗了！
在家的几天，我似乎对家乡的印象有些改观，生活条件好转，国家取消农业税并补贴粮食种植户，这些一系列的措施原本都是鼓励生产，但是为什么农民不爱土地呢？仅仅是不能带来相当巨大的经济效益么？
村支书知道我回家以后，特意过来看我。对于村支书我是尊重的，他是村子里的主心骨，农民的发展前途和利益都与他息息相关。支书很热情，只是透出隐忧，现在村里资金几乎没有什么进账，办公经费极其紧张，不仅如此，公益劳动村民很少参加，因为他们想要钱，村委会图书角很少有人光顾，文化生活开展的很少。更雪上加霜的是因为上一任村领导留下数十万元的债务，而且里面涉嫌账面造假和借高利贷，目前尽管已经走入司法程序，但是结果却不容乐观。
数十万元的债务，对于一个村民自治组织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而这些钱实质老百姓并没有花到，钱哪去了？成为谜！最终谁来偿还？是村里？还是村民？
村官腐败已经不是小问题，在中国这个农业大国，有着500万个村官，谁来监管？这是个大课题！他们共同的特点是村民为实现自治而推选出来的不进入国家行政序列的公共事务管理者。这是一个绝对庞大的群体，传统的看法是村官管辖范围小，公共事务简单，权利有限并且可用于寻租的资源相对贫乏，所以产生贪污腐败的空间大。不可以忽视的是，中国500万村官却领导者国内68万个行政村和9亿多农民。
近年来，中国上访问题中，关于农村土地问题以及村官贪污腐败检举呈上升的趋势，由于村官贪污腐败所产生的社会治安和稳定对构建和谐社会形成了巨大的威胁！其原因是由于村民自治，国家政府和行政机关对于村官缺乏有效的监督与制衡，造成村官权利膨胀，无名分但是能量巨大的权利！
我无法回答村支书所提出的村子里面外债和官司问题，投诉和上访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么？我持质疑的态度！
我也知道作为一个记者也好，作家也罢，我只是普通人，没有能力解决这些大问题，有的只是忧国忧民之心。
在故乡的几天，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和快乐，只是怀念那些过去的时光，无忧无虑的童年、意气风发的中学时代，还有那些最熟悉的面孔，在那样一个特殊时代里，所有美好的过去。
当我再次离开故乡的时候，我不忍回头，灰暗的天空飘起了雪花，轻轻柔柔的洁白能否抚平我心中的波澜呢？故乡，我爱你，但是我为你伤悲，我为你流泪，在每个寂静的夜晚！
